张文质:我们低估了教师这个职业的难度(4)
说实在的,教师的身体状态、情绪状态、情感系统,包括教师的课堂表现力、教师生活的趣味、教师自身的生命热情,都会直接地被带到课堂,带到与学生共同的教学生活中。无论怎样去考核教师,也没法考核他每天的生活,没办法真正察觉到他在每节课中真正的问题症结之所在。
我们会说教学很低效,但是整个评估系统是没办法改善它的。可能要改善的,不是有什么样的评估系统,而是成为教师的,都是什么样的人。教师承担的这些工作是否合适?这种班生规模,到底要降到什么样的状态呢?即使是对于一个专业的教师,我们更多想到的还是他的学科素养、学科能力,但这只是他非常重要的能力的一部分。对生命的理解力呢?对生命的理解,恰恰是最为复杂、最为困难的。每个学生是带着自己的复杂性,带着自己的文化、智力、情感背景来到课堂的,他和各不相同的人组成一个班级……你到底为什么而教呢?哪些因素是你施教时的选择标准呢?
但是当你确定标准的时候,一部分人就可能会成为不幸的人、痛苦的人。有的学生可能对教学不适应;有的学生可能感到学习有难度,而感到学习有难度的那些学生的学习又始终得不到帮助——其实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师都会感觉到爱莫能助、鞭长莫及、束手无策。这几个词,教师们都会在具体的教育境遇中不断遇到。有的只能采取逃避主义,明知如此,只能逃避;有的是采取中庸的方式,承认现实,理解现实,有所为有所不为。
但是这些行为其实是会对一些具体的学生产生很大影响的。也就是说,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立场,都会影响到跟这个立场有连带关系的具体学生。比如我在课堂上经常会想,那些发呆的孩子,我怎么帮他呀?一节一节的课,那么多具体的任务摆在那里,还有那么多同班级的学生等在那里。他趴在桌子上,我只能让他趴着,已经是很人道了。真的,太难了。
谈到教师职业的难度,我会有很多思考要和大家一起探讨。按马克思·范梅兰的观点,教师是唯一能够替代父母的人——这是教育学意味上的表达。这个表达起码包含了一个方面的内容:教师这个职业的任务里面,是包含着对孩子生命的某种重责的。
就如一个小学老师对我说的:每天站在教室里,看到五六十个学生,只要一想到每个生命都是鲜活而又脆弱的,在成长过程中是躁动不安的,在学校生活、班级生活里,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风险,而这些风险和教师的工作有直接的关联,就会不寒而栗。这位老师觉得每天很放心地过一天,安安顺顺过一天,都是很令人欣喜的。
我记得一次去一所中学听课,回家时堵在路上,司机说了一句话让我动容:到了这个时间,我们的校长才能放下心来;这个时间,学生都回家了,在学校度过了安全的一天了。这样的生命安全的重责,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,是很容易被忽视的。